槐楢

剑折不改刚

7. 邻居家的泰迪


前排提醒:本章有暗黑内容,言开畅即将暴露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走到自家楼下,言开畅卯足了劲儿,两台阶一跨的,哐哐哐冲上三楼。随着最后一步稳稳落上台阶,一户人家开了门。


“小畅放学啦?”把着门的女子笑盈盈问道,小臂上挂着绿色布袋。


“放学了,刘阿姨好。”言开畅回道,眼神却直往门缝里瞅,当一只泰迪从中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来,言开畅再也挪不动步子。


“欢欢,回去回去,你不出去。”刘云伸手揉了揉欢欢的头,示意它回到室内。


“阿姨,我想跟欢欢玩一会儿。”言开畅的眼神一直落在欢欢身上,不自觉的展现出一脸痴样儿,刘云见状,噗哧一笑,将防盗门推开了些。


“那你进屋跟欢欢玩一会儿,阿姨先出门买点儿东西。”这栋楼里各家各户都互相照应着,把“远亲不如近邻”发挥到了极致,刘云并不介意言开畅一个人在她家里。


“谢谢阿姨!”言开畅激动得跳了起来,接过刘云递来的鞋套迅速穿上,一进屋就蹲在地上揉欢欢毛茸茸的脑袋。


欢欢身后的尾巴晃个不停,又将头凑上去闻言开畅的气味。刘云趁欢欢没注意到她,站到室外轻轻掩门,在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,刘云看见欢欢冲她歪了歪头。


室内一时间只剩下欢欢和言开畅,言开畅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,将欢欢抱在怀里。


说来也怪,言开畅从小就喜欢狗,常常嚷着养狗养狗,然而一向宠溺他的父母,却迟迟没有满足他的愿望。


或许是见多了言开畅的“三分钟热情”,或许是家里没有养狗的必要条件,又或许是有别的原因……


言开畅将躺在怀里的欢欢抱紧,起身朝厨房走去,他的胸膛被欢欢躺得暖乎乎的,仿佛揣着一个小火炉,安抚着他的心。


厨房没有开灯,言开畅站在一片黑暗中,将欢欢直往地上赶。欢欢朝言开畅歪头,湿润的鼻头轻轻动了动,蹦到地上乖乖坐下。


言开畅蹲下身,双手抱住膝盖,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,静静注视着欢欢。

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,欢欢一动不动地看了会儿言开畅。终于,它黑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害怕。


欢欢低头往厨房外走,言开畅伸手制止,并将厨房门轻轻掩过,只留一条缝隙,一束光亮。欢欢的尾巴不知何时停止了晃动,那束唯一的光正照在欢欢左眼上,明晃晃地照出它的害怕,它的不安。


欢欢再次往门缝处的光亮走去,尾巴紧紧夹在身后,然而没走几步,又被言开畅抱回原位。


言开畅明显有些生气,他轻轻拍打着欢欢身后,示意它坐下。然而紧跟着的,是突然的一下重拍,吓得欢欢后腿弯在一半,小小的身子颤抖起来。


言开畅的动作明显带有警告的意味,他想控制欢欢的行为,若欢欢有任何不符合他心意的地方,便立刻施予惩戒。


欢欢眼神里的害怕更甚一层,它执拗着没有坐下,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,似乎是在求饶。


言开畅皱眉,将手挡在欢欢嘴边示意它不要出声,不料欢欢的呜咽声越来越大,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仿佛随时会落下眼泪。


言开畅手上又加了几分力,拍在欢欢身后,欢欢弓着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,他以为欢欢终于放弃抵抗。


正要感到高兴时——


欢欢毛茸茸的脑袋在言开畅和门缝之间转来转去,言开畅猛然意识到,唯一的光束已经消失不见。


他定了定心神,扭头去看厨房门,在他看清门外是何人时,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

“屿行,看到小畅了吗?”客厅里传来刘云愉快的声音,方才她上楼时碰见言屿行,大包小包的东西全由言屿行帮忙提了回来。


言屿行推开厨房门,打开灯,暖色调的灯光照在言开畅惨白的脸上,“看到了,多谢刘姨,我先带小畅回去了。”这话言屿行是对刘云说的,眼神却一直落在言开畅身上。


“好的好的,欢欢——”听到呼喊,欢欢蹭地一下跑了出去,一个劲儿的往刘云身上扑。“哎哟,瞧这水汪汪的大眼睛。”刘云抱起欢欢,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,欢欢细长的尾巴晃个不停,挠着刘云。


言开畅缓缓站起身,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小腿,“哥……欢欢进来了一直不出去,我在逗它出来。”当言开畅对上言屿行复杂的眼神时,他突然有些后悔脱口而出的谎言——他赌输了。


“回家。”言屿行转身离开,步子快得惊人。言开畅踉跄几步跟上,明明是不到两米的距离,那抹高大的背影在言开畅眼里,却似乎越来越远。


窗外,学生一路嬉笑着回家,时不时传来几声“回家吃饭”的呼喊,下班的打工人骑着电动车,悠哉悠哉拐进小院儿。言开畅在窗边撑着下巴,褪去几分闷热的风轻轻吹过他的脸颊。


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,似乎是来自自家厨房,然而他等啊等,都没等到言屿行唤他吃饭。


“哥。”言开畅大着胆子出了卧室,站到饭桌前。他的目光在言屿行和饭桌上迅速扫了一眼,只见言屿行毫无反应,饭桌上也没有他的碗筷,他突然有些委屈。


“没做你的饭。”言屿行声音清冷,让言开畅心里的委屈直线飙升,他双手握拳,盯着言屿行叫道:“我又没有伤到欢欢!”


啪嗒一声,筷子被重重磕在桌上,“精神伤害不算伤?”


这句话猛地戳进言开畅心底,他的声音有些颤抖,又带了几分哭腔:“欢欢……欢欢……只是狗啊……”


言屿行带着火气站起身,他身后的椅子仰面倒下,在地上砸出巨大声响。


他真想一巴掌给言开畅招呼过去,他真想揪着言开畅的耳朵告诉他什么是尊重生命,他真想……


不,他不能这么做。


言屿行深吸了几口气,拼命压制住心头怒火。他很生气,生气得无以复加,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,这件事上,他不能以暴制暴、不教而诛。


说不定这是自己没忍住就动手打人的负面影响,说不定言开畅有某种特别偏好,说不定还有父母的原因……


言屿行稍稍松开紧握的拳头,指甲已经嵌入了肉里,有些发疼。


他蹲下身将椅子扶起、摆正,然后靠在餐桌边,低头注视咬着嘴唇的言开畅。


“我们认真聊一聊,你告诉我,欢欢为什么要进黑黢黢的厨房?你逗它出来,怎么不开灯?你又做了什么,让欢欢如此害怕?”


一连串的不合理,哗啦一声撕开言开畅拙劣的谎言。言开畅自然回答不上,他低着头,鼓着腮帮子,没有作声。


“小畅,站过来。”言屿行将人拉近,又捏着下巴迫使他抬头,“你是不是不服?生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?你当欢欢是什么?”


沉默是金,言开畅一声不吭。


“可有可无的玩物?”言屿行追问。


言开畅不自觉地后退一步,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。言屿行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。


“欢欢是条活生生的生命,而不是由你意愿操控的玩具,对于刘阿姨来说,欢欢就是她的家人。”言屿行拉过言开畅的左手,细长的手指划过言开畅的掌心,“你明白吗?这件事,你做错了。”


言开畅感受着左手传来的触感,一时间头皮酥麻。他很想问问“家人”是什么含义,但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儿:“我以为……欢欢不会受到影响。”


言屿行:“那只是你以为。”


“我只是想试试……”


言屿行有些意外,“试什么?”


要不要说出他的真实想法?言开畅斟酌了一番,想到言屿行和父母完全不同的态度,他仰起头,一字一句道:“我想试试,控制,是什么样的感受!”


言开畅自己都没意识到,他说这句话时,是一副咬牙切齿的姿态,这在言屿行眼里,是妥妥的耍脾气模样。


言屿行沉默了一阵,他不仅意外,还有些感同身受,他们本就是同一个原生家庭、同一对父母养育下的孩子。


“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,可以跟我说……和父母有关的也可以。”言屿行故意提到父母,言开畅下意识皱眉。


他双手把住言开畅的肩膀,直视言开畅闪动的瞳仁,“但是,无论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,错了就是错了,认,就去墙边跪着。”


一滴清泪从言开畅左眼滑落,在地上滩成一朵小花。他飞速扭过身子,偷偷抬起衣袖擦脸,并自欺欺人地认为言屿行没有看到。


言开畅跪在了墙边。


言屿行就这么静静注视着这个还没完全长开的背影——小畅一下子长这么大了,不再是那小小的一团,不再对他“锅锅”、“果果”的叫。


他到底错过了多少言开畅的成长,多少言开畅被压抑的时刻。


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,是言屿行进了书房。一时间,客厅里没有了旁人,言开畅轻轻揉起膝盖,不过几分钟,他就被硌得生疼。


渐渐的,言开畅的视线模糊起来,他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,要不顾一切地冲出。他一次又一次用衣袖擦脸,这眼泪怎么跟断线的风筝似的,胡乱落个不停?


他想,他是欺负小动物的坏人,是不尊重生命的坏人,他没有资格哭。然而,他迅速摇头,晃得脑袋有些眩晕。他会扶老奶奶过马路,会主动帮助同学,会做好事不留名……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。


言开畅难过得发不出声,他微微张嘴,脸拧成一团,是一个“哭”的模样。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欢欢?他也说不清,大概是潜移默化,依葫芦画瓢。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这章压了快一个月,改了五六七八版,言屿行从“把言开畅踹跪”,变成“新时代罚站”,再变成现在的“言开畅主动认罚的罚跪”……想来想去,是该让言开畅跪一跪👍


言屿行本是会直接动手打人的,从他用皮带抽言开畅那件事中可见一斑。可他自那以后,正在一步步改变。所以这次他把火气压着,意外地收获了言开畅耍脾气式的心声,迅速找到了问题所在。


这次言屿行不会很快动手,他要等言开畅真真切切认识到错误之后,再来顿刻骨铭心的惩罚,辅助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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